冯玉华听着李观棋话语中的刻薄,心底的凉气越来越重,他第一个反应便是上次玄武湖军营的表演过了火,而李观棋又是一位肚鸡肠的主子,上次表演不但没在李观棋心里留下能臣良将的印象,反而让李观棋误认为自己桀骜不驯,有不臣之心。今儿是来和自己秋后算账来了,因为此时此地,可以是杀他的最佳时机了。

“臣久居行伍,极少见驾,所以往往忽略了君前礼仪,但是臣的心却是真的忠于皇上的啊。”冯玉华立刻便决定改变策略,先服起软来。

“冯将军的忠心,朕当然是知道的了。”李观棋淡淡地笑着道,“朕是真的没有怪你君前失仪,朕看中的也就是你这种军人的血性。”

冯玉华见李观棋的面色不像是作假,沉吟着道:“那皇上今天……”

李观棋故意放肆地一笑道:“朕今天本来不是冲着你来的,朕为的是含烟姑娘。听含烟起玉香姑娘的常客模样,朕猜想九是你,所以才想悄悄地过来看看。也怪朕没清楚,让他们理解成了让你变的悄悄的了。”

冯玉华明知道李观棋是在故意胡扯,但是听李观棋的口气,也知道自己今天并无性命之忧,所以心下略宽,也勉强一笑道:“都怪臣学艺不精,怪不得贺侍卫,他也是职责所在。”

李观棋回头看了一眼贺子铭,道:“恩,你这话的不错,他是很懂得自己的职责,也很懂得守本分。朕今儿来这媚香楼,他还极力劝阻呢,是我大乾朝禁止官员狎妓,更不准留宿青楼,朕作为一国之君,更要起到表率作用。大乾朝的律法厚厚一大本,朕是记不住那么多条的,冯将军可记得有这一条不?”

冯玉华的冷汗立刻又下来了,大乾朝明文规定文武百官但有狎妓冶游者,一经查实,立即革职。虽这项法律自颁布以来,还没有哪一个官员真的因为狎妓而被革职过,但是毕竟这项法律是存在的啊,自己今天被皇帝抓了个现行,就是满身是嘴也不清楚啊。可是,皇上问话又不能不回,只好惴惴地道:“是,是有这一条。”

“啊?真有啊?”李观棋故作惊讶状,道,“这么,冯将军是违法了大乾律了,该作何处罚啊?”

“按律,按律当,当革职。”

“这么严重?”李观棋这下的吃惊倒还真不是装出来,他本来以为只是罚俸呢。

“臣也觉得过于严重了。”冯玉华赶紧顺杆往上爬。

“恩,是过于严重了。”李观棋着头道,“俗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野花总是要比家花来的刺激。而且,堵不如疏嘛,朝廷既然允许青楼妓馆的存在,却又禁止官员狎妓,情理上是有儿不大通的,也是禁不住的。”

冯玉华没想到李观棋会忽然出这么一番离经叛道的话来,虽然觉得有儿不大能让人接受,但是最起码自己狎妓的事情看来是过去了。当下忙高兴地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李观棋对冯玉华的颂圣之语并不感兴趣,自顾自地又道:“朕听含烟,玉香姑娘的度夜费是一百两银子一晚,不知道冯将军每个月能挣多少啊?”

冯玉华只感觉自己今天晚上犹如荡秋千一般,精神刚刚松弛下来,又被李观棋这一句话给吓着了,因为他知道李观棋这一问代表着什么。皇帝也许能对臣子的私生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对于贪污一般都是不能容忍的。只好,战战兢兢地回道:“臣每月俸银为三十六两。”

“三十六两。”李观棋轻拍着手道,“如此算来,冯将军三个月才能到玉香姑娘这儿来一次,是不是这样?”

“是,啊,不是。”冯玉华在李观棋施加的压力面前,神智有儿混乱。

“到底是还是不是。”李观棋趁热打铁。

“臣有罪。”冯玉华的心理防线在李观棋一紧一松的攻击下终于崩溃了。

“你能承认自己有罪,便有可恕之处。”李观棋口气略缓,道,“朕知道你对玉香姑娘一往情深,并不是简单地迷恋风尘。更何况,情到浓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能一月才见玉香姑娘一次,足以证明你心里装的更多的还是军务正事。”

“皇上……”冯玉华没想到李观棋竟能如此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已是哽咽起来。

李观棋继续道:“当然,你既然遇上了玉香姑娘,那么一个月三十六两的俸银便绝对是不够用的了。正好,刑部尚书丁忧出缺,祖东来前儿已跟朕举荐了你。尚书的月俸是八十两,虽还不够,但是也相差不多了,你意下如何啊?”

李观棋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却让冯玉华额头上的冷汗滴的更快了,因为李观棋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里,包含了三方面的意思。看似是对冯玉华的关心,想要升他的官,但其实却绝非如此,因为李观棋了,这是祖东来提出的建议。

冯玉华飞快地转着大脑,“如果自己爽快地答应了,那么首先的后果就是,皇上将无可避免地怀疑自己是祖东来的人,而从自己所了解的情况来看,皇上对祖东来是充满了猜忌的,就此走到皇上的对立面去,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其次,骁骑卫提督的职位虽然没有刑部尚书来的威风,但是却是有实实在在的兵权在手的,如果自己答应了做刑部尚书,那么兵权也就将被剥夺,没了兵权的自己,在京师这个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又有何价值可言?”

“第三,皇上此时此地提出让自己升任刑部尚书,实在有儿可疑,怎么想都有儿试探自己的味道,虽然不知道皇上要试探的是什么,但直觉上如果答应了,也就正好了中了皇上的圈套。”

经过飞快的思考,冯玉华已是打定了主意,讪讪笑道:“臣乃一介武夫,不值得皇上如此关爱。”

李观棋冷笑一声,道:“这原本也不是朕的意思,朕登基不久,对你也不熟悉,这都是祖东来慧眼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