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地短工们四处张望,不知是跟过去呢,还是老实地呆在屋内。

近处的邻居也都站到院子里,抻脖子竖耳朵探听声响,做好了得到招呼就冲过去帮忙的准备。

好么,这一夜不知惊动了多少户人家,估计,只要天亮,张四郎家就得成为全村的话题中心。

赔礼道歉,伏低做小,又哄又拍,总算把姑奶奶弄睡着,张小四却是整夜未合眼。一人靠墙呆坐着,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怎么就会闹到这步田地。明明才成亲时,还好好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天光渐明,齐三娘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待其脸上的泪痕一览无遗,张小四叹口气,凑上前为她理理黏在鼻子上乱发,蹑手蹑脚地下了地。

自家的婆姨自家疼,三兄说过,大郎也劝过,怎么就把她气成那样。睡着了就跟个没张开的孩子似的;醒过来呢,都赶上林子里的狸猫了,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瞧着倒是挺厉害,哪里是猎人的对手,就回句嘴,气性咋就那般大?

张小四一边自我反省,一边在厨房生火熬粥。从小在林子里长大,熬粥烧烤是他最拿手的饭食,只是搬回村里后,几位兄长全成了亲,有仨嫂子照顾,几乎就再没动过手。

留人吃饭,光是粟米粥太简陋,蒸饼什么的还没那个功夫,干脆从篮子里捡出六个鸡蛋洗干净,一块放到了锅里。

“哟,四郎起的够早的。”

公鸡此起彼伏的打鸣,整个石河子沐浴在怡人的晨光里,但浑圆的红日还没有露头,多数农人不过将将起床。

“嫂子,粥马上就要熬好,等会儿盛出来后,嫂子再给炒个鸡蛋,看着拌个凉菜,还有大郎给的咸鸭蛋,对半切一盘……”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没见过这样细心的张四郎,曹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看到对方发毛,才出言打趣,

“这回晓得疼婆姨啦?呵呵,快练武去吧,都交给嫂子,等三娘醒了,再说是四郎做得。”

张小四从厨房出来并不是要打熬身子,而是径直朝田里正二叔家的宅院走去。

出门在外接触的人多了,他发现好多道士都会医术,甚至好多道士的手段比专责看病的郎中还高。昨晚虽只有一面之缘,可那两位黄冠看着就不似寻常道士。

青云观监院,不就是道观主持么,能做一观之主,没准会治病医人呢。

“哦?张郎君晓得贫道通岐黄之术?”

“不晓得,某就是碰碰运气,内子昨夜昏厥,某着实担忧,忆起道家修习养身秘法,焦急下,便来向道长求助。”

玄山道长见面前之人说得不卑不亢,又把他仔细打量一番,半晌捻捻胡须,呵呵笑到,

“有意思,有意思。”

张小四不知道自己哪里有意思,却知道今日的运道很是不错。这位黄袍道长非但真的会医术,还没做为难,听他讲完缘由,都没耽搁一下,带着他那“跟班”,便随着自己来了。

“两位道长稍等片刻。”

怕屋里的女眷没准备,张小四率先进屋打好招呼,才重新出来邀请,

“道长里面请。”

齐三娘起来有一会儿了,已经梳洗整齐。得知向来粗心的夫郎,竟然为她请来道君把脉,怔愣许久,直到看见来人方才回神。

“小女子见过两位道长。”

“无量观”

张小四见老道士三指搭在自己婆姨的手腕上放了好一会儿,竟又让她换了手,心脏不由跟着提了起来。

不会是真气坏了吧?

“道长,奴,奴……”

“身有病而无邪,尺脉按之不觉。”

等了半天老道人拧个眉毛,冒出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张小四看了一眼齐三娘,刚想开口询问,就听他又斟酌道,

“小娘子近期是否无故易怒?”

什么叫“无故易怒”,这不是说自己无理取闹么。有心说不是,可脾气确实愈发大了,看老道士郑重的样子,齐三娘不敢拿身体开玩笑,只得实话实说。

“……是”

“是否四肢乏力、嗜睡?”

“……是”

“月信是否推迟?”

“……是,欸?”

这老道不能仗着年纪大,就什么都问啊,女儿家的秘事,他怎地张的了口!

齐三娘正自羞恼,躲门口张望的曹氏忽然惊喜地喊到,

“道长,三娘她可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