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石河子村的农户,不论来得早晚,都有一种感觉——今年的新鲜事特别多!

在交通通讯极为不便的古代,乡下人能走出去的非常有限,极端点的,甚至从生到死,都没出过村子。

大多数的人,一生都要圈在一方小天地里,经历的事物也就不那么丰富多彩。

但,“人”,作为高级生物,区别于动物的存在,无论高低贵贱,都是需要精神生活的。

这就使得村里人,养成了东家长西家短,爱聊八卦爱嚼舌根的小习惯。

也不是天生就爱道人是非,实在是精神生活太过贫乏,没有什么娱乐可做消遣。

可今年的石河子与往年太过不同,与住过的其他村子也不一样。

今年疯传的消息,经历的新鲜事,是一茬接一茬,内容上也新奇,让好些村人有了目不暇接之感。

远的不说,就说上个月才爆出赵家大郎做糖换钱,又认识县里明府的大消息,就又听说张家四郎要与齐家村里正之女联姻!

要知道齐家村里正,可不是村里的田里正。齐家村可是有百户以上的大村庄,齐里正那是正儿八经在县里头有门路。

田里正的大侄子不过是县衙当差的小役,连班头都不是,都风光得不行,何况齐家的背景深着呢。

要说到底有多深,村里人也不晓得,只是见那齐家村人与别村之人打交道时多带傲气,且分得的劳役也好上稍许,就都作此猜测。

不过想到自家村里,竟出了个能在县尊跟前说上话的(←村里人对苟超的看法),顿觉扬眉吐气。

但近些天,最被人津津乐道的,还不是张家正在盖着的新房,而是已经持续发酵了一阵的新鲜事物——火炕!

自打那日,童家妇幼体验了一把如坐针毡的热炕,全村又是一番暗流涌动。

只是苟超根本没有得闲的时候,不是忙着田地,就是忙着进山,很少有在家的时候。好些前来探看的村人都扑了空,瓜田李下的也不敢独自进院。

后来又听说那火炕是连着灶台的,只有生火做饭之后,才有热气。众人又不好赶着饭点前来,是以真正体验了火炕妙处的乡亲还是寥寥无几。

没见过的,自是好的!在那些坐过热炕之人的满口称赞下,赵家火炕愈发被传得神乎其神。

这不,这次张小四盖房的消息一传出去,除了平日里关系近的,大半个村的顶门劳力都不请自来了。

虽然人多盖房快,可张小四心里却不自在。觑了个空,跟到苟超身边,小声说道:

“大郎,这些人都是奔着搭炕手艺来得,要不还是别给俺搭了,反正这些年住床早都习惯,省的教人学了去。”

“呵呵”

苟超看他一脸为难样,拍拍他的肩膀,也压低声音,回道:

“没事,我也不指得它赚钱。再说盘炕这手艺也不是看看就会的,里面好些门道,若仅是照葫芦画瓢,住不住得了人,我不敢说,但估计都得四处倒烟。”

张小四见苟超还没傻到白白将一门手艺教了人,总算替他松口气。与赵大郎交往以来,发现他为人好轻信,还大大咧咧,好多应该秘不示人的手艺,直直地就显露人前。亏他早前还有种对方比自己成熟的错觉,相处久了才发现他不过是个有本事的弟弟。

张小四是兄弟里的老小,虽然男孩子免不了摔摔打打,可也是在父母兄长的关怀下长大。和苟超相处以后,他也算当了兄长,哪怕觉得异姓弟弟本事大些,可心智还不成熟,就很享受为对方操心的感觉。

苟超来石河子大半年,身高多少长了些,人也结实不少,但总归年纪小,怎么看也不像十六岁的少年。

心里一直想还张小四的人情,苟超早就打招呼要来帮忙盖房,可人家说啥也没同意,只让盘炕时再动手。

早就憋足了劲儿,打炕所需的材料都是上山精挑细选搬回来的,苟超闲暇时都处理过,所以正式盘炕根本没用多少功夫。

众人看得意犹未尽,纷纷问到:

“大郎,这就能住啦?”

“大郎,怎地烧热啊?”

“那灶眼砌在屋内,冒烟咋办?”

有那去家里见识过得,不等苟超答话,赶紧抢着回答:

“这炕都是要等到泥干透了才能睡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