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天晴,通往试炼山谷的一条小路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他戴着造型奇特的金色法冠,身穿一件深蓝色的贵族长袍,衣襟上配着简单的黄金饰品,无形间衬托出来者那无可逾越的高贵地位。

他在山谷外站了一会,望着那大片大片的枯萎玫瑰,最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费尽千辛万苦,双鱼座黄金圣斗士终于选出来了……格雷斯的牺牲到底没有白费。”

叹息过后,他缓缓走进了山谷,沿着枯萎的玫瑰路,向着山谷中心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几具尸体并没有让他停下脚步,他一直走着,直到看到格雷斯那已经完全僵硬的身影,还有他面前那叠在一起的两个小小人影。

“可惜,只有一个活了下来。”

他的声音中悄然闪过一丝遗憾,随后缓缓走近,在来到两个孩子身边时,不由得微感诧异:“……女孩子?”

两个孩子面对面叠在一起,同色的发丝交缠在一起,看得出是一对兄妹。此时哥哥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妹妹伏在他身上,衣服上已落了一层白霜,淡金色的小宇宙萦绕在周身,闪烁着微弱却顽强的光芒。

“可怜的孩子……”

那人轻叹一声,蹲下身,伸出双手拢住女孩的肩部,试图将她抱起来,可谁想,他刚刚将女孩拉开一点,对方便从喉中挤出一声压低的怒吼,双臂死死地抱住下面的男孩,怎么也不肯松手,被逼急了后,干脆狠狠一口咬在了那人的手腕上,就像被逼到尽头的小兽,一双碧眸中射出的尽是凶狠的敌意。

那人的动作停了停,左手腕饶是被女孩咬得鲜血直流,也没有皱一下眉毛,他就这么静静地和女孩对视了几秒,然后,趁她稍稍放松心神的一刻猛地将人一拽,刹那间将她和地上男孩子分了开来,高举至半空。

女孩子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对着他举着自己的双臂又抓又挠,双脚凌空乱踢,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奈何那人的双手就像铁箍一般,牢牢地嵌在女孩双肩处,任她如何折腾也毫不放松。好一阵之后,女孩终于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她用两手狠狠地扳着对方的腕骨,直喘粗气,隔着袖子掐出深深的红痕。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用一种看仇人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细微的血丝眼角流下,划过白皙的面颊,宛如一幅凄美的图画。

那是他有史以来看过的最复杂而激烈的情感,深入骨髓的痛苦、愤怒、怨恨,以及一种妄图让整个世界陪葬的绝望……

“放我下去!”

这是阿娜墨涅第一次开口,原本甜美的声音此时就像用砂纸刮过一般,干涩而嘶哑。

“恢复理智了吗?”对方平静地回应着她的疯狂,他将双臂的高度微微放下一点,却没有将女孩放回地上。

阿娜墨涅根本不想回答,但对方的耐心远比她高出太多,被高举了好一会后,她终于恨恨地点了点头。

脚一落地,阿娜墨涅立刻冲回去,重新将哥哥的遗体抱进怀中,后退两步,警惕地防备着那人的动作。那人并没有阻止她,反而慢慢走到格雷斯身边,以一种充满敬意的姿势,将他的身体平托着放在地上。他的掌心触到白银圣衣的表面,一抹淡淡的光华一闪而逝,随后,他的表情亦多了几分沉痛。

“格雷斯是一名伟大的圣斗士。”他背对着阿娜墨涅,沉声道。

阿娜墨涅没有接话,她苍白着脸,盯着格雷斯看了一阵,随后才把目光投向四周。此时天已大亮,前夜那如噩梦般的血色浓雾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无数的红玫瑰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放眼望去,满地都是枯黄的枝叶,浸泡在暴雨过后形成的小水洼中,带来满目的萧瑟与*。

而就在这不远,横七竖八地倒着其他几名候补生导师,数数人数,一个不少,再加上至今不见踪影的其他九名候补生,两年前还热热闹闹鸡飞狗跳的整个格陵兰岛修炼地,现在只剩下了阿娜墨涅一人,总共一百六十多人,全部葬送在这座岛上。

温和亲切的纳斯林、偶尔会冲她羞涩笑笑的莫西尔、表面暴躁实则最好说话的温亚德、强大而暴力的蒂娜、看似冷漠却在暗中对她格外照顾的导师格雷斯,还有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亲人、她的哥哥阿布罗狄……所有人都死了,徒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孤独地徘徊,享受着由尸骨和鲜血堆积起的荣耀。

眼泪已经干枯,她真的、无话可说。

上方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阿娜墨涅微微抬头,却见那人单膝落地,平视着她的目光。

“我是圣域的教皇,史昂。”他说,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抚的语气,周身散发着强大而平和的小宇宙,轻易地勾起了阿娜墨涅内心的共鸣。

她仿佛看到一片广博而璀璨的星辰,充满了永恒的安宁与无尽的深邃,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心底产生出一抹感动、一抹敬畏。

阿娜墨涅没有动作,也并未抗拒,任凭史昂的小宇宙将自己周身那微弱的宇宙笼罩在内,模拟着星辰运动的轨迹,诞生,爆发,最终湮灭,几个轮回后,她已经无需刻意指挥便能轻松地激发出体内的力量。饶是如此,阿娜墨涅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甚至,有一颗名为仇恨的种子,已然悄悄生根。

“你的天赋很好,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史昂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状似亲切的动作让她心中一动,忍不住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