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哥的公寓里出来,已经是深夜。似乎是对于齐劭衍上次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硬是没肯让他自己开车,而是叫了助理将他送回去。

齐劭衍哭笑不得想拒绝,而齐家大哥倒是一本正经:“你常年在国外,一个人独立惯了,却没有体会到长辈的心情,和我这个做哥哥的心情。”

齐劭衍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缓缓流动的夜景和天空中那抹惨淡的月光,修长且关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户。这是小习惯,每当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的轻点指尖。

错过的东西太多了。齐劭衍吐出一口浊气,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稀稀落落的行人。

打开家门时,竟是灯火通明,齐父和齐母正襟危坐,不虞的看向齐劭衍。家里的保姆陈阿姨连忙迎了上去:“小衍你怎么才回来?快进来啊。”拖鞋递了上去,还附带小声地道:“老人家生气了,还不快去哄哄。”

齐劭衍无奈谢过,眼睁睁的看着陈阿姨躲进了房间里,只能规规矩矩站到二老面前,态度极其诚恳:“爸,妈。”

齐父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斥喝道:“让开,挡着我看电视了!”

齐劭衍:“……”

齐母:“……”他们之前讨论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齐劭衍弯了弯腰,笑道:“那我上楼休息了。”刚转身,便听到齐父气急败坏的声音。

“回来!”

齐母嗔怪般伸手揪了齐父一下,转头看着齐劭衍,眼底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小衍啊,你怎么那么晚回来啊?这都大半夜,你说你也没有告诉我们一声你去哪儿了让我们担心那么久……”

齐劭衍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恼怒自己考虑不周,低眉顺眼道:“对不起,之前和大哥在一起,忘了告诉你们。”

齐父冷哼了声:“这小子就是不长记性!”

五十多岁的人,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带着恣意的恼怒和嗔怪眼巴巴的让齐劭衍来哄。在齐母的据理力争之下,无奈答应了每天都要保平安。

大概是真的害怕,害怕又会突然昏迷不醒,害怕又会突然失去消息。

齐劭衍喉中有些发涩,他垂下眼睑,声音低迷:“那我上去了。”

“诶,还有,”齐母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有空的话,多去看看小婉吧。这孩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回来的也少了,一问她和林律阳的事情她就板着一张脸,应该是吵架了吧。你是个当哥哥的,要学着多去关心自己的妹妹,知道吗?”

齐劭衍眯了眯眼,之前的恭顺渐渐消散,眼中的厌倦和漠然一掠而过:“我知道了。”更多的,却是隐忍的怜惜。

自小被他和大哥捧在手心上的齐小婉,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他一向不会黏黏糊糊的和她说些什么推心置腹的话,但从来没有减少过对她的关心。

齐劭衍和二老道了声晚安后,转身上了楼。

若不是这次被逼入绝境,怕是很难发现身边人的嘴脸,那些虚伪的面具,不吝啬花言巧语,转身却能冷静的将他置之死地。

“莫子恒的功夫没有白费,那个司机真的有问题。尸检报告出来了,在出事前吸了大量的毒品。”简讯里,大哥的消息他反复看了很多遍。

若是之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与这些事情有关的人,还能牵扯出来一个林律阳,七八年的友谊,此刻听起来就像一个笑话。

淤泥般的天色和刺骨的凉意掺入毛孔里,令人不寒而栗。林律阳和那个女人在街头热吻的模样反复在齐劭衍的脑海里清晰着。

他还记得自己发了疯似的冲上去撕咬着林律阳笔直的西裤,在女人慌乱的惊呼之下,林律阳软言细语的安慰更是莫大的讽刺,林律阳就是这样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副不慌不乱镇静自若的样子,优雅到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他的目光冷冷的落在自己的身下,嘴角慢慢勾起,清冷且骇人的气息一点一点散发出来。

在他下脚之前,齐劭衍感觉自己突然腾空,被抱在了怀中。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时,就听到耳边女孩子带着愤懑的声音传来,笔直的小腿狠狠的踹了上去:“你这么做,真的不会遭天谴吗?连猫都看不下去了好吗?!”

嚯!正义无比!

当他以为她还会有什么行动时,就发现自己离林律阳越来越远。而他在她的怀里,猛烈的被晃动的厉害。

当然了,这么冲动的踹人之后肯定是要跑路的。

而这个好心的正义人士就是江碧。齐劭衍被这一连串的突发事情搞得糊了脑子,他记得最后望向林律阳的时候,他的脸上难得也挂上了错愕与不解。等齐劭衍反应过来之后,自己便被这个家伙抱回了家。

那个女人的家里堪称地狱。这算是一个客观的评价了。齐劭衍在门口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肉乎乎的爪子连踏足的勇气都没有。地上都是垃圾袋,桌子上还有吃完了没有扔掉的泡面桶,和撕开了的薯片,厨房里水槽的碗堆积成山,而沙发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乱成一团。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腐烂的味道。

和她一比,陆婵简直就太棒了好吗?

在江碧家的这一段时间对于齐劭衍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她似乎很忙,每日早出晚归,没空搭理他,倒是细心的把米饭都倒在了他的面前,会催促他吃饭。

不过永远不在碗里就是了。

高度洁癖的齐劭衍选择了绝食。

他听着她在打电话,似乎是在为他寻找一个新的饲主,这既是一个好消息,又是一个坏消息,谁知道她要把自己送给谁?万一比这个女人还糟糕的话,估计自己就真的玩完了。

“不过你千万不要去刺激她啊。陆婵最近受不得刺激。”

现在回忆起来,已经记不清那时自己在听到这句话后的感觉了。那个寻常的名字,在那一刻被突然提及,差点没让他彪出泪来。

“在等一个星期,在等一个星期她就来接你了。你说说,当她的编辑实在是太累了,不仅要对一个常年不接电话的人催稿,还要负责调剂她单调枯燥的生活,简直不要太伟大哦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