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轻语跑进房间时,入目是一片刺眼的鲜红。

白莫寒静静靠在床头,一只手臂无力的垂在床单上,血顺着手腕上指长的伤口流出,将周围的棉被都浸得湿透。

他就在那片鲜红中,长睫下垂,表情安详得仿若睡着。

“愣着干什么,打电话叫救护车啊!”洛凡对呆滞的涂晓枫吼道,要不是一双伤手按不了手机键子,早就自己去了。

涂晓枫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跑回房间,拿手机打120。

涂轻语走到白莫寒身边,却连伸一下手都不敢,她生怕自己的动作会让血流得更多。

这种静静看着生命流逝的感觉让她恨死自己的武断!

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后悔,自责,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为什么要自以为是!

白莫寒晚上的情绪明明已经平静的不正常!为什么没有多关注一点?还乐观的以为他想终于想开了……

“涂轻语你别着急,把他那只胳膊举起来,等救护车来,人血流速度是有限的,没到三小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你给我冷静一点!”

经历过类似事件的洛凡比其他人都更冷静,嘱咐完涂轻语又去隔壁叫涂晓枫。

“电话打了吗?”

“打了,说五分钟……”涂晓枫还保持着挂断电话时的姿势,眼眶通红一片。

他愣愣盯着洛凡一会儿,突然扔掉手机扑进他怀里,发泄似的哭了出来。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和我姐在一起……我二哥,我二哥要是死了怎么办!他要是醒不过来了怎么办!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涂晓枫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全蹭在洛凡胸口。

洛凡伸出手,有些笨拙的抱住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安慰。

“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和你姐在一起了,你二哥不会有事……晓枫你冷静点,太激动会晕,听话……”

涂轻语从来没觉得五分钟可以这样漫长,这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间。

医护人员到了她仍旧松不下那口气,跟着白莫寒上救护车,看着白莫寒被推进手术室,红灯亮起,她身体的颤抖一直没有停下来。

从未有过的恐惧袭卷全身,这种恐惧让她想起前世回到家里时,看到涂晓枫的尸体静静躺在沙发上那种感觉。

无力与悔恨,绝望与无助。

她期盼的看着手术牌上的灯,等着它变成绿色,双目迷茫渐渐失去焦距,眼前只剩一片红色光影。

洛凡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安抚着哭累得涂晓枫,手一遍又一遍抚去他脸上的眼泪,纱布被浸湿了也毫无察觉。

印象中涂晓枫一直是没心没肺的可爱,从未有过这么可怜的时候,可怜的能激起人全部保护欲,只要能换回他一个笑容就好。

现在连他都开始后悔,不该和涂轻语扮什么情侣……更不该去刺激莫寒。

他真没想到莫寒能这么狠,连割腕这种事都……

门牌上的灯由红变绿,手术室门打开,白莫寒被护士推着出来。

见涂轻语一脸急切,大夫没等她问,就先行道,“发现的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伤口有些深,愈合需要一段时间,好了也会留下疤痕,另外病人失血过多,需要住几天院输血观察。”

涂轻语闻言后松了口气,和护士一起推着仍在昏迷中的白莫寒去病房。

涂晓枫也回过神来,挂着一脸泪痕跟了过去。

洛凡想了想,求护士帮忙打个电话,找老爸拖关系,把白莫寒换成单人病房。

涂轻语和涂晓枫是一定会寸步不离看护的,六人房根本没床位给那姐弟二人住。

照这情况,白莫寒醒了之后也有得折腾,单人病房折腾起来也比较方便。

电话里沟通的很顺利,毕竟他长这么大都没求过老头子两回。

老爸一听说是他朋友,忙不跌的答应了,顺便啰嗦一堆有空回家里看看……

单人病房的环境很好,病床比普通病床都要大,旁边还放着一张小床,可以让看护人员休息。

与床对应的地方放了张沙发和小茶几,旁边是独立洗手间,可以上厕所可以洗漱。

涂轻语知道这一定是洛凡的功劳,仁爱病人向来很多,独立病房光是有钱都难买到,要有人脉才行。

她坐在床边守着,一手拉着白莫寒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捂在手里舍不得放开。

各种情绪在心中撞击,找不到突破口,撞得她又闷又痛。

抬起头,看着白莫寒头上架着的输血袋,鲜红的血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流进他身体里,好像只这样看着,就会让自己多安心一些。

涂晓枫再三和医生确认了二哥没事,回到病房就开始朝涂轻语发难。

“姐,这都是你的错!”

“是,是我的错!”涂轻语情绪低落。

“如果你不带洛凡哥回来,二哥就不会自杀!”涂晓枫用一双哭肿的兔子眼瞪着她。

洛凡站在一旁,没有上去拦着。

涂晓枫本来也不是沉得住气的人,和白莫寒那种内敛的性格不同,他是典型的发泄型人格。

有什么事必须和亲近的人倾诉出来。

连白莫寒喜欢涂轻语这种小事都要和自己念了一遍又一遍,更何况是白莫寒割腕那种冲击性场面。

做为“罪魁祸首”的他和涂轻语,需要接受一些惩罚与指责,不然涂晓枫真的会被那些恐惧和委屈逼疯。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如果你肯答应二哥,就不会出这种事。”涂晓枫说着又开始哽咽。

涂轻语却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发现人的情绪激荡到一个顶点的时候,是没有眼泪可流的。

前世涂晓枫出事时,她也没有哭,事后每晚抱着涂晓枫的照片,默默流眼泪。

这次,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答应,他醒了我什么都答应。”涂轻语说。

涂晓枫愣了愣,静默半晌,拉椅子坐在白莫寒床另一边。

“二哥,你听到没,姐都说答应你了,你快点醒过来,等你醒了我就能叫你姐夫了!”

洛凡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涂晓枫还真是……

白莫寒后半夜才醒过来,涂轻语趴在病床边半梦半醒的,感觉到他手一动立刻就精神了。

她坐起身,看着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按住他想要抬起的一只手腕。

“大夫说尽量别动这只手。”

她扶着白莫寒坐起身,将一只枕头垫在他身后。

白莫寒扫视了病房一圈,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床上。

一米宽的小单人床上,洛凡和涂晓枫挤着睡得正香。

涂晓枫许是睡得冷了,整个人都缩进洛凡怀里,半张脸埋进他衣服里。

涂轻语起身走过去,帮那二人盖上被子。

“晓枫信誓旦旦说要等着你醒的,就是不太能熬夜,还是睡着了。”她坐回白莫寒身边后道。

白莫寒收回视线,漠然垂下双眼。

“你感觉怎么样?”涂轻语问,“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我去找医生。”

白莫寒微微抬起眼睑,漂亮的唇抿着,表情淡漠而平静。

“你饿不饿?”涂轻语又换了个话题,“晚上你就没吃什么,我去买点粥?”

期待的眼神注视着白莫寒,等了良久,对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涂轻语终于败下阵来。

“我们谈谈好吗?”这回她不指望白莫寒说话,自顾继续下去,“我和洛凡的事是骗你们的,我们没有在一起。”

白莫寒勾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别这样……”涂轻语忍不住心慌,割腕之前,白莫寒也这样笑过,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和洛凡,诡异而决然。

现在她有些害怕这样的笑容,她猜不透白莫寒,读不懂他,完全不知道他做这样的表情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什么我都答应,和我说句话好不好?”涂轻语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道。

白莫寒有些微诧异。

他一直知道自己会赢。

在公司时,他是被那张照片和撞见的场面一时冲昏头脑,才会引得涂轻语激动和自己吵起来,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回去后他仔细想过,涂轻语会和洛凡在一起的可能性为零。

洛凡对涂轻语的感觉他不用知道。

涂轻语对感情天生迟钝,自己步步紧逼都没能让她沦陷,何况是一直是朋友的洛凡?

至于传照片给自己示威那种事,更是不会做。

仔细想想,他大概猜到了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人极有可能就是林一诺。

如果没吵起来,他会继续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把涂轻语一点点拆吃入腹。

可涂轻语奋起反抗了,把洛凡也拉上,还带回家和他摊牌。

白莫寒知道,她也是狠下心要让自己死心。

但比狠,她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早在二人进门时就做下了决定,回到房间后,毫不犹豫朝手腕上深深划下一刀。

看着血顺着伤口流出,他心里是愉悦的,疼痛仿佛成了兴奋剂。

这很BT,他心里明白,但他止不住那种心情。

他知道涂轻语看见了会有多心疼,有多会后悔,也知道她一定会心软,会妥协。

醒来后他故意不开口,不给涂轻语宣泄情绪的机会,让她担心。

结果比预料中更好,涂轻语那么坚强倔强的人,肯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示弱。

白莫寒一颗心躁动不已,满足感动的同时,又一再贪心,想试试她的底线在哪里。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涂轻语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没怎么犹豫的凑上去亲了一口。

“行了么?”她坐回去后问道。

白莫寒暗自回味了她难得的主动,忍不住扬唇微笑,“可以。”

涂轻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舒口气道,“你总算是肯和我说话了……”

“我怎么舍得不和你说话?”白莫寒握住她的手,笑魇如花,“我那么喜欢你……”

“喜欢到命都不要了?”涂轻语声音不自觉凌厉起来,满目鲜红在眼前闪过,她的手不自觉颤抖。

“莫寒,你不能和我好好谈谈吗?你要什么你说,非要那么吓我不可吗?!”

那一瞬间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的感觉,那种悔恨得恨不得捅自己几刀的感觉,她真是想想都后怕。

“我说了,但你是怎么回应我的?”白莫寒挑起眉峰,“你带洛凡回家,告诉我那是我姐夫!你告诉我死心!”

他忽地扬唇笑了,“我不会死心,就只能死给你看……”

“别说这个字!”涂轻语食指按住他的唇,“别说了行吗,你别再刺激我了,我输了,我怕你,你要什么都行,别再想死不死的事!你给我好好活着!”

白莫寒如此不顾后果不顾她感受,她是生气的,但比生气更重的,是害怕,将要失去他的害怕,和不能失去他的决然。

经历了那么一次,她现在对死这个字眼都有些敏感。

白莫寒没有目睹过类似场面,他理解不了自己现在这种感受。

涂轻语也不指望他理解,她不会寻死,不会拿性命这么重要的东西去赌气,更舍不得让自己重要的人死。

像涂晓枫说的,答应吧,答应不就好了吗?如果白莫寒真的因为她死了,她这一辈子恐怕都走不出来。

左右她没有喜欢的人,那就喜欢他吧。

“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出院我们就在一起,只要你……”

“我想现在做。”白莫寒打断她。

“啊?”

“我想现在就做。”白莫寒拍拍自己的腿,“姐,你坐上来。”

涂轻语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没好事儿,不自在的瞟了小床上熟睡的二人一眼,“等回家不行吗?”

“我想确认你是我的。”白莫寒毫无商量余地,表情也变得严肃,“姐,你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那也不能在这儿啊!”涂轻语满肚子火气发不出来,只能强调,“这是医院。”

别说这两个人随时会醒,护士也随时可能进来,被人撞见就是一出好戏。

“姐,难道你说的话都是骗我的?”白莫寒看着她的眼睛质问。

“当然不是!”涂轻语可怕极了他钻牛角尖,忙解释,“这是医院,护士会来查房,医生会来看你,晓枫和洛凡说不定也会醒……”

“你怕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白莫寒目光冷下去,“还是说,和我在一起是很丢脸的事?”

涂轻语最受不了他这样,看着他失血过多泛白的双唇抿一线,就心疼不已,索性豁出去了。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这么一说,自己都不禁想笑,可不就是上辈子欠的么。

爬上床,她本想斜坐在白莫寒腿上,但白莫寒不依,硬是分开双腿让她骑跨他身上。

下面就是某人不可描述部位,她哪敢实打实的坐下去,只能用双手扶住白莫寒的肩膀,支撑一部分身体的重量。

这姿势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涂轻语脸红得快要冒出火来,不禁催促道,“要做什么快做!”

说完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白莫寒看得失笑不已,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姐,你想什么呢,我就是想亲亲你……”

他故意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却不急着澄清。

他想知道涂轻语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忍不住一再试探她的底线,她愿意为自己做的事越多,他越是开心。

这种强烈到恨不得把对方榨干的情感,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涂轻语被闹了个大红脸,怪只怪白莫寒那些话实在太有歧义,那不能怪她想歪啊!

“姐,你想和我做?”白莫寒头微微凑近,调笑道,“不行哦,这是在医院,晓枫还在旁边呢……”

涂轻语快被气死,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挣扎着要下去。

“姐,我伤的是手,可不是别的地方,你最好别在我身上乱动。”白莫寒右臂环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故意动了动。

涂轻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索性自暴自弃将头埋在他肩上,闭眼睛装死。

这家伙真是不可爱!

明明小时候又乖又懂事,怎么长大后跟个小流氓似的?

偏偏那张迷惑人的脸,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这真是表里不一到极点!

“姐,我怎么舍得把你意乱情迷的样子给别人看?”白莫寒咬着她的耳朵,“那只有我能看……我就是真想对你做什么,也会等到回家,锁上门,才能安心……”

涂轻语继续装死。

“姐,你亲亲我吧,你还没主动亲过我呢。”白莫寒伸出舌头在她耳根处舔了一下,“我是说特别深的那种,要舌吻……”

“有完没完了?”涂轻语忍无可忍,一嗓子把旁边的涂晓枫给喊醒了。

涂晓枫迷迷糊糊坐起来,揉揉眼睛,看着对面床上笑得极端英俊的二哥,眼睛瞪得老大。

“二哥你醒啦!”

他跳下床,刚想扑过去,便后知后觉注意到二哥和姐姐现在的姿势……

有点……惹人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