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的七月,梁冰和母亲挤在鄙陋的民房里,闷热,酸臭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她整夜整夜的失眠,整个人暴瘦苍老到难以入目。

陈忠谦回国之后,再没找过她,他给梁冰的卡也早被冻结了砦。

梁冰坐在破了一个洞的凉席上,怔仲望着窗子外的月光。

她曾经以为死是最重的折磨,可如今方才知道,让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去受她从未受过的罪,过她无法想象的贫贱生活,这才是对她最重的折磨。

梁冰将抽屉里梁太太的药全都倒出来,胡乱吞下肚子中去的时候,她闭上眼想到的那个人,依旧是林漠。

如果当初,她没有遇到他,该有多好鳏?

可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如果,剧痛袭来,她蜷缩在冰凉的洗手间里,挣扎,扭动,手指在水泥地面抓出一道道的血痕,到最后,她没了力气,眼睛里也淌出血来。

她想,她是真的要死了,不然,她怎么会看到林漠呢?

他站在树下,风姿绰约,白衣黑裤,清秀温润,她一眼看过去,就此沉沦。

那时候的梁冰缓缓走过去,年轻骄傲的少女桀骜的抬了下颌:“你是谁?你也是林伯父的孩子吗?”

他对她淡淡一笑,只是回了四个字:“我是林漠。”

我是林漠,只有四个字,却转折了她的一生。

梁冰伏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最后一丝呼吸凝滞,她磨的出血的指尖在地板上抽搐了几下,渐渐不再动了。

一直到早晨,梁太太方才发现她。

可那时候,梁冰的尸体都僵硬了。

陈忠谦听说这事的时候,没有露面,却让人送了一笔钱过来。

梁孝恒让下属去筹备了简单的丧事,梁冰小小的墓地,就在梁自庸墓穴旁边不远处。

梁太太又回去了法国,带着陈忠谦的那一笔钱,带着梁孝恒给她的一纸房契。

那个在梁自庸面前唯唯诺诺了一辈子的女人,带着苍老的一张脸和花白的头发回去了法国,那个她婚后大半时间都待在那里的国度。

没有人再去关注她的未来会怎样,或许,在某一个清晨或者黄昏,她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直到腐烂,她的尸体才会被人发现。

转身那一刻,她的眼睛里有浑浊的泪水落下来,如果当初,她以死相逼,不让梁冰回来,至少如今,她还会有个女儿陪在身边吧。

梁孝恒彻底的整顿了沉疴累累的梁氏。

将那些吸血鬼一样的梁家旁枝,尽数逐出了公司。

而林漠,也重新回答了人前,林梁两家握手言和,新的合作计划,已经在绸缪之中。

这些繁琐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林漠亲自去国外接回了他和灵徽的儿子。

小家伙已经五岁了,虽然有些瘦小,可看起来,和正常的孩子,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了。

林漠给他取了一个英文名字,中文名字,是要留着灵徽给他起的。

“Eric,你想不想见你妈妈?”

林漠带着五岁的宝宝下飞机的时候,轻声询问了他一句。

小小的孩子,被林漠握在掌心里的手指微微一颤,却并未先开口回答,反而先看了自己爸爸一眼。

他已经五岁,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他察觉了自己的家庭和其他孩子的不一样,他的心已经敏感至极。

“Daddy,可以吗?”

林漠感觉都他的紧张和期待,可却更为他此刻的勉力克制而心酸。

他不说自己想不想,却问他可不可以,他是害怕,他会让自己为难。

林漠把他抱了起来:“当然可以,你妈妈,她很想你。”

Eric很少听到别人说起自己的妈妈,爸爸也很少对他提起,他不问,可心里却也难过过很多次的。

他以为是自己太差太笨,所以妈妈才不喜欢他。

而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从爸爸的口中听说,他的妈妈也很想他。

“你还有一个小妹妹,她……应该是

比你小快两岁的样子……”

“真的吗?小妹妹是什么样子的?很可爱吗?”

“很可爱!”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妈妈和妹妹?”

“你妈妈她,还在生爸爸的气,她不太想见到我。”

Eric立刻有些难过的抱住了林漠:“爸爸,你一定很伤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