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艾是真的病了,连着高烧不断,总是昏昏沉沉的睡着,时不时的,却又会从噩梦中一身冷汗的惊醒。

席蔓菁来过几次,留了中药,嘱咐她不要再忧思过重,思虑伤脾,她本来身体就弱,再这样下去,以后还有苦头吃犬。

甚至,若再这样不珍视自己,怕是以后要孩子也是难的。

孩子……

席蔓菁离开了很久,甄艾还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从黄昏到夜幕,她不想说话,不想吃饭,只是一动不动坐着踺。

小艾,你再不振作起来,把身体弄垮了,以后想要孩子……可就难了。

姑姑摇头叹息的样子,还清楚的就在眼前。

孩子,和陆锦川的孩子……

如果那一夜之后,她有了孩子,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竟忍不住开始幻想,若真有一个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像谁多一点?

眸光微转,忽然就落在不远处的一沓报纸上。

一版都是他的访谈和照片,偌大的合照上,他身侧的女人已经换了新模样,已不再是那天的那一个。

年轻水嫩的年轻女孩儿,在他身侧俏皮笑着,大眼灵动,颇是讨喜。

甄艾只觉得一颗稍稍鲜活的心,倏然就停止了跳动,她缓缓躺在床上,静默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知道他素来花心,知道他从来不会专注于一个人一段情,可真的看到这些听到这些,却仍是觉得难受。

从前的云卿,从前那些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女人,现在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仿若过江之鲫,却又个个美艳动人。

她自嘲一笑,就算如今他们没有任何矛盾,依旧恩爱,可时光无情,他的心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所羁绊,他也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停住寻.欢的脚步,而区别,大约只在于,他对一个女人兴趣持续的长短。

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也不过如此。

装修铺张奢华的会馆包厢,三三俩俩男女散漫坐着。

陆锦川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一支烟,微微眯了眼眸看着面前的牌,身旁年轻女孩儿乖巧的坐着,长发披肩,温婉柔顺的模样。

“看来陆少是情场太得意了。”对面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将筹码划拉到自己面前。

打了一晚上的牌,陆少少说也输了四五百万,虽然这些人没几个把这么点钱放在眼里,但总归男人嘛,爱争强好胜,这心里也窝了一肚子火。

“常老板赌场这么得意,情场是失意喽?”陆锦川将烟递给身侧的女孩儿,漫不经心的起着牌,调侃了一句。

那中年男人就苦着一张脸道:“家里的母老虎,天天和我找事,烦不胜烦!这情场还得什么意?”

说着,就偷眼看陆锦川,打量着他看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就大着胆子凑趣道:“还是陆少命好,这身边莺莺燕燕的,家里太太又这般贤惠,真是让人羡慕……”

宛城的人谁不知道现在陆家的少夫人失了宠?一个人踽居在消夏园,陆少对她不管不问,听说,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常老板也是想到这些,方才敢大着胆子说出这样的话语。

“常老板好大的胆子。”

陆锦川忽然撂下手里的牌,漆黑的眼眸凛然一倏,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唬的身边的女孩儿也赶忙站起来,常老板更是吓的一身冷汗:“陆少……”

“我陆锦川平生最烦别人议论我的私事。”

站在对面的男人,身姿颀长,邪气清俊,却偏生那一双眸子,在沉静肃然的时候,会让人生出悸怕的心思来。

他只是缓缓说出这句话,甚至眉梢眼角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可常老板整个人几乎都有些佝偻了,苦着脸不停赔不是。

“陆少,是我这嘴贱……”

常老板似乎隐隐察觉到自己哪一句话触到了陆锦川的逆鳞,不由得暗暗后悔,生恨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以为这短时间和陆锦川打了几次牌,就了不得了。

“这是怎么了?”

原本在露台那边坐着喝酒的中年男人,闻声站起身,迈开长腿缓步走

过来,淡淡问了一句。

陆锦川睨了他一眼,随即却是淡漠收回视线。

顾仲勋,一个低调到极致的男人,却不料这段时间也开始活跃起来。

因为什么?

陆锦川垂着的手指倏然收紧,面色已经逐渐阴霾。

站在他身侧的女孩儿,有些怯怯的唤了一句:“陆少……”

陆锦川瞧也不瞧她,修长手指抽出一支烟,微微侧头叼在唇角:“滚。”

菲薄的唇,毫无感情的念出那个决绝的字眼,女孩儿傻眼,眼泪都要夺眶而出,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陆少好大的火气。”顾仲勋轻缓一笑,侧脸对谁说了一句:“快准备些清茶来,冬日干燥,大家也好拜拜火气。”

“我与顾先生没什么交情,如今,也轮不到顾先生来说话吧。”

陆锦川这才正眼去看顾仲勋,这个男人,看来是要和他打擂台了。

也好,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在叔叔那里评价都十分不错的商界奇才,在情场上是不是也能所向披靡。

“陆少多想了。”顾仲勋微微一笑,随即却是自顾自在一侧沙发上坐下来,他只是随意的交叠了双腿,衬衫袖子整齐卷在肘上,散漫坐着,却给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仪和压迫感。

“顾某不才,只是希望化干戈化玉帛而已。”

顾仲勋说到此处,方才抬眸看向陆锦川,淡然一笑道:“不知陆少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顾先生的面子可大的很,我陆锦川指不定以后也要在顾先生那里讨口饭吃呢。”

这话里的意思,只有二人心知肚明,常老板站在一边抹了一把冷汗,却是松口气,陆少此刻虽然火药味十足,可枪口已经转向了他人,这对他来说可是好事。

“陆少可真是会说笑话,顾某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

“怎么没有?顾先生一掷千金,这要是放在古代,可是比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还要来的出名呢。”

两人在这里打机锋,周围的人不敢多看,却都竖了耳朵去听。

这话里的意思,大约是两人争一个美人儿?

顾仲勋听得他这样说,忽地唇角一扬,竟是笑了:“我看世人都是瞎子,根本看不穿。”

陆锦川对太太不闻不问?陆锦川太太失了宠?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是男人,他清楚的知道,一个男人会这样咄咄逼人,是因为什么。

吃醋,陆锦川,堂堂的陆少,竟然孩子气的在吃醋!

顾仲勋忽然觉得事情变的好玩起来,他一向不爱关注外面的事,除了工作,余下少的可怜的时间都给了子铭……

而随着子铭越来越大,性格越来越乖张,顾仲勋忽然觉得,自己对儿子的关心实在太少。

那天见了甄艾,子铭的反应要他动了一些心思,可到底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只能按兵不动。

可如今看来,有些人已经把他当成了假想敌。

“顾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顾仲勋却不再言语,站起身来:“抱歉,顾某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告辞离去,今儿做东的人赶紧站起来亲把他送出去,顾仲勋走到门口,顿了脚步,回过身来。

已经褪去了年轻的青涩和桀骜的男人,周身都是沉稳成熟的气息,陆锦川眼眸微倏,如果顾仲勋真的对她动了心思……

“后日顾某有一个私人宴会,想请陆少赏脸,请柬明日顾某会亲自派人送到陆少府上。”

顾仲勋说完,若有深意的一笑,这才大步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