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儿,来,给你两颗杏儿!”

二蛋做完功课,老远看到山坡上放羊的丁树,就抓了一把在村中大磨旁摘得青杏,跑过去寻他。

丁树正一边放羊,一边挖三叶草,根本不想理他。

因自家单独住在村东头,不与主家住一起,每日里下地回来,一家人也敢说说话。尤其是这些日子,在石河子村熟悉一些,偶尔家里也能和其他人家的短工搭搭话。

这一搭话就发现,在赵家做活还真划算。他们那些短工大多都是早上、晌午两顿干食,晚间就要喝稀粥。干食很少能用到粟米面,大多是粗豆面。有两户小气的,甚至在粗豆面里掺米糠,还有一股子霉味。

可还不能挑剔,谁让那几户短工拖家带口,还有丁点大的丫头小子吃白食呢,况且人家主也不另开小灶,都是吃一样的饭食。那些人一听赵家日日有三顿干食,甭提多羡慕了,可阿耶阿娘还没说实话呢,就怕给主家惹麻烦。

赵家提供的三顿饭食可不光是干食那样简单,粮食都细的不划嗓子,就是没遭灾前,自家都舍不得这样吃,可见赵郎君是个多厚道的人。

其实就树儿自己的见识,那赵郎君都不能算厚道,简直堪称好心地痴傻了,就跟赵痴儿(赵梁的傻儿子)一个样。明明家里过得也不算好,连大瓦房都住不起,穿得也是粗布衣衫,可那顿顿喝得汤水都不用醋布,放得可是粗盐更别说上面还漂着油花!

“没有长辈在身边就是不行,哪里会过日子,树儿长大了可不能跟赵大郎似的大手大脚,晓得不。”

这是阿娘的叮嘱,可即便不嘱咐,丁树也自觉不会像赵家郎君一个样,不然都会被村里人笑死。

好好的人,谁会雇人挖野草种到自家田里去?短工家的孩子白吃白住,干点活还算人工?

阿耶阿娘略略算过,若是自己每日移栽的野草够多,都能抵半个人工了,这样的好事落在身上,简直难以想象!

丁树不愿过去,但发话的是家主弟弟,哪能干晾着人家,只好扔下手里的铁锹,伸手接过看着就让人冒酸水的青杏。

“哇!树儿,你都挖这么多啦,可真厉害!”

见丁树把青杏放到腰间,二蛋又建议,”树儿,你不用留着,昨晚俺和梭子摘了好多呢,你尝尝,可解渴啦!“

这赵家二郎都赶上他家的鸭子了,”呱呱呱呱“说起个没完,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二郎功课做完了?“

不想在这哄孩子,丁树干脆转移话题,想把他打发走。

”呀!还有好多地龙呢!“

二蛋跟丁树说话时,眼神就四处乱瞟,刚好看见他挖过的土地,翻上来好几条蚯蚓。

今年家中也养地龙,可是自己要到县里上学,家里都没别人去挖,到现在木槽子里仅有百余条,还没去年的一半多。

二蛋一见蚯蚓,赶忙绕过丁树,蹲在坑边往外捡,还高兴地说道,

”这地方地龙还挺多,正好俺还想找地方挖呢,那俺就在这陪着树儿吧,你挖三叶草,俺就……“

二蛋在那絮絮叨叨,殊不知丁树被他搞得头大,转身就往竹林边挪挪,想要离他远点。

”哎,你怎地网那边去呀,那边三叶草多么?“

二蛋回身想找点什么东西把蚯蚓装起来,总不好一直攥在手里,再说一会儿挖的多了,也拿不下,就看见丁树往竹林边走。

“蛇!蛇!”

丁树站着的地方有一棵孤零零的翠竹,那竹子不像竹林里的那些长得笔直,分了好些枝杈,其中一根“竹枝”刚好悬在他的头顶。

“树儿,蛇在你头上呢!”

那青蛇被两人惊动,飞身而下,照着丁树的后脑勺就是一口。

说时迟那时快,丁树头也不敢回,看到二蛋惊恐的眼神,瞬时往地上一蹲,就势来了两个侧滚,躲开了那青蛇的突然一击。

“叫你咬人!你还敢咬人!看你往哪跑!”

二蛋自从逃难时大发神威,咬死了一条蛇,还把它做成腹中餐,就再不怕蛇。这时候见那青蛇一击不中就要往山上跑,早飞扑而上,一把抓住了蛇尾巴。

丁树都看懵了,哪想到还有这一出,眼见那青蛇回头就要往二蛋身上咬,脑门上瞬间泌出一层薄汗,吓得边跑边喊,

“抓它脖子,别让它咬啦!”

二蛋是一点不怕,把蛇抓手里就跟抡棍子似的往地上一通狂甩,待甩够了,那青蛇也晕乎乎地摊地上动弹不得了。

丁树终于能凑到跟前,见二蛋没事长舒口气,一把掐住青蛇的脖子,回头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早忘了两人的身份差异。

苟超下定决心,这两日内必将酒精蒸馏出来,不能再耽搁久了。

于是,今儿一早,还是满天繁星的时候,便起床忙活。

如今,家里的东屋被一麻布帘子一分为二,兄弟俩住一面,韩阿婆住一面。

韩阿婆里里外外地帮忙收拾,又适应了一段日子,现下在赵家住的还挺舒心。

苟超从炕上爬起来时,韩阿婆还打着呼噜,二蛋则在那吧唧嘴巴,不知做着什么美梦。

为了今日能多试几回,昨儿睡觉前,苟超就在院子里把火灶搭好,直接把陶釜、陶甑摞在上面。

把备好的酒水倒进去,剩余的部分还还没安装好,西屋的陆方平就出来了。

二话没说,将冷却用的铁槽子接过来装好,转身从水缸里打了一桶冷水倒进去,人家就拿起扁担水桶去挑水了。

因与主家同住,陆方平看过苟超摆弄蒸馏装置,帮过几次忙后,也渐渐熟悉了安装,与换冷却水的步骤。

尤其是换冷却水,整个蒸馏装置差不多与苟超一样高,换冷水时就需要踩着凳子往里灌,折腾半天不说,还累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