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子因一段山路难行,距县城也稍远,消息得到的就滞后些。不过,这天晌午,村里还是迎来了一阵马蹄声。不少离村口近的村民都在田地里张望,看到张家四郎确实在地里忙活,终于确定村里又来了外人。

但等到来人出现,大家伙儿才发现,来人也不能算是“外人”,人家是田里正的侄子,在县衙当差的小捕快。

田捕快在马背上与老远打招呼的乡民简单回了礼,便直奔里正家而去。

今年还不见大的天灾,估计会是个风调雨顺的年景,各户又得按律交租,输庸。输庸,就是向朝廷上交绢绫、麻布。像石河子这种主种麻的地方,每丁要交布两丈四尺,麻三斤。田老爷子年纪挺大,但还没到耳顺之年,这样一算,全家就得上缴七丈二尺的麻布,和九斤的麻线。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得费时好久不说,家里还有点桑树林,还要忙着照顾收拾春蚕,以及一堆的琐屑家务。里正娘子虽不用下田种地,却是比好些做田里活的农妇还要劳累、操心。

“伯娘!珠娘!”

田捕快来时,里正娘子与女儿就坐在院子里纺麻线。

“呀,大郎来了,跑了一路渴了吧,快进来喝口水。”

“不啦,俺还是先见大伯,大伯可是去田里了?”

“衙门有事?”

不过是顺口一问,里正娘子没有等着田捕快回答,直接指指东北方向,说道,

“在村东头的地里呢,有啥要事回来谈,伯娘这就去做晌饭。”

再说苟超这头儿,待围观了一会儿招雇短工、佃户的事宜,心中多少有了一些成算,就送二蛋去学上了。

因梭子有一阵子没回过家,苟超就让他带了一些蔬菜回去探亲,傍晚再到蒙学陪二蛋,自己则亲自送二蛋去校舍。

县里的蒙学条件比当初想象的好很多,之前在李夫子家就学,被其简陋的办学条件刺激到,对蒙学根本就没报太大期待,寻思着只要是在能遮风避雨的房子里就成。(←李夫子夏季就在一茅草亭子办学,天冷时才领几个学生进到自家的泥坯房里。)

一进蒙学大门,就是一个宽敞的大院。院子里种了几丛芭蕉、文竹装点,剩下的地面都铺着青石板。正对着的一排木石结构大瓦房,一溜七间,正中大堂摆着孔子像,桌案上放着供果;左右各三间,两旁的大间是学生的课堂,中部的小隔间是夫子课间准备、歇息的地方。

这时候不想后世,一个班里不少学生;学里实行的是小班授课,每间房定例是十二个学生,也就是说,正常来讲,全校也就招四十八人。

不过,去岁永宁县整体升了一级,全校就可以招满六十人。

像二蛋这种,属于特例,是在招生之外的关系户,也就是现在社会的旁听生。若是他日后表现良好,学习都能跟得上,学正许诺,到时可以给他转正。

院子两侧还有厢房,东厢有书房,有学正、长史、直讲等学校工作人员办公的地方;西厢主要是校厨,师生用餐之所。

过了正院,后面还有一个较大的院落,黄沙铺地,院子的东侧有靶子,可供学生学习弓箭射艺。坐北朝南的正房共五间,四间是学生宿舍,一间是值班人员居住的地方。西侧则是学生家中的仆役、书童住所。

再往后还有一进院落,主房是为夫子提供的住宿之地,东西两厢一个是厨房,一个是杂役居住之所。

等到这进院落之后,有一个很大的后园,园中种了几畦常吃的菜蔬,还在角落里围了几个篱笆院,用来养鸡和育猪。平日里宰杀禽畜也不在三院,就在这个园中,还为值守后园的园丁专门盖了茅屋。

苟超要把二蛋送到住所,就把牛车放到了蒙学主建筑的西侧,那里围了很大一块地方,算是蒙学的停车场,也有专门人士进行打理。

学校建的这样完善,还真不是郑县令这批官员的作为,而是上一批被处理的贪官污吏做得大规模修缮。当时因为城里的富户都争抢着送家中子弟进学,纷纷捐献了许多钱财,就大兴土木建了一个面子工程。当时蒙学修好,甚至还得到了上级巡视官员的嘉奖。

“哟,赵大郎今儿亲自送家弟进学啦。”

说话之人是守门的门房,看上去能有六十多岁,但估计顶多五十多,走路略有些蹒跚,左脸上还有好大一块黑斑,看上去有些怕人。

“王伯~”

蒙学里的孩子,尤其是才进学的小班生,都很惧怕他,觉着他长得有些像故事里的山中老妖,每次见他都会离老远,带点瑟缩地打声招呼。

“王伯怎地没眯一会儿,这会日头最毒,晒得人昏昏欲睡。”

苟超跟他还蛮熟的,主要是每回进校,都要给他带点东西,就希望万一梭子出事,自己又没在身边,二蛋能安全地呆在学校里面。虽然与二蛋讲过一些拐卖孩子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然也不会每次都亲自接送,就怕他和梭子都小,再被拍了花子。

“大白天得,职责所在,哪里敢躲清闲。哎,怎地又给小老儿带了吃食。”

苟超把手里的鸭蛋硬往他的怀里送,嘴里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