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因为前线那边的问题,陆淮起变得比之前要忙碌了些,有时候早上沈青黎醒来就发现枕边没人了,她心里虽无奈,也体谅陆淮起的辛苦。

推开雕花窗子,一阵晨风吹来,庭院中一棵梨花树开得正好,白色的花瓣聚在一起,犹如一堆霜雪浮在在枝桠上,清清雅雅,芬香动人。

沈青黎静静的看了一会,起身给窗边的朱砂紫袍茶树浇了些水,不知为何,每次给这茶树浇水时,她就有种奇特的感觉,她照理茶树的动作太过熟悉了,一切都显得那样理所当然,仿佛她这个动作已经做了许多遍。

可她却一点关于这个的记忆都没有,这让她倍感奇异。

天气越发热了,朱氏提议和她一起出去到绸缎庄去做几件夏日穿的衣裳。

马车悠悠停下,朱氏赶在沈青黎旁边搀扶着她下车。

沈青黎哭笑不得,她笑道,“娘,我哪里有那么娇贵啊,您这样我感觉自己都像是个摔不得碰不得的花瓶了。”

朱氏不赞同地道,“你不知道,这怀孕的前三个月最重要了,可得仔细着,别说是花瓶了,你现在在娘眼里,那就是夜明珠一样宝贝的存在,谁要敢让你磕着碰着了,娘非得跟她急!”

这样的朱氏,沈青黎是第一次看到,朱氏往日里一直是软弱可欺的,她从不敢和人争吵对抗,而现在也可以表露出这样强势的一面。

上前挽着朱氏的手臂,两母女一同进了绸缎庄挑选布料。

沈青黎挑了几个清淡秀雅的颜色之后,又拿起一匹墨蓝色暗云纹的花式看了看,朱氏凑过去,奇道,“怎么挑了个这么暗沉的颜色,这样式像是男子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你想给陆郎君也做身衣裳啊。”

虽说现在陆淮起是朱氏的女婿,但陆淮起给人的感觉过于强势,使得朱氏无法把他当成普通人家的女婿来看待,她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来,总不能一直喊他为九千岁,毕竟是一家人,那样也太过生疏了,最后她只好叫他作陆郎君。

沈青黎手里抚摸着布匹上的花纹,头一次没有露出羞涩的神情,因为她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不知道陆淮起的尺寸。

尽管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但她从来没有特意留意过他的衣裳尺寸。

这样想想,她这个妻子是不是有些不称职?

正拿着布匹犹豫不决,那绸缎庄的女老板扭着纤腰,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她一对精明的眼睛飞快地在沈青黎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周,才笑盈盈地说道,“这位夫人是来给自家夫君做衣裳的吧?”

沈青黎有些赧然,正犹豫着要不要走,那老板娘又接着问道,“敢问你家夫君身形尺寸是多少。”

沈青黎脸色一红,憋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道,“我不清楚。”

老板娘精明的眸子睁大了些,“这……”她做生意这么久,还是少有的见到这种妻子不知道夫君尺寸的情况。

沈青黎窘然,对朱氏说,“娘,我还是不……”

话没说完,却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戏谑愉悦的低笑。

她回头一看,只见陆淮起穿着一身青灰色卷银边长袍,外边一层银色底绣白纹的罩衫,丰神俊朗,锋芒难掩,他幽深的黑眸中笑意流露,“原来阿黎想给我做衣裳,这真是我今天遇到的最惊喜的事。”

沈青黎忙转过身去,不去看他。

老板娘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俊美男人,眼中精光乍现,迈着快步急凑上前去,“这位郎君就是小娘子的夫君吧,您不知道尺寸没关系,这人都到这来了,让我这个老板娘来现量不就成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拿着量尺朝陆淮起走了过去,脸上还带着艳丽娇俏的笑意。

陆淮起的手下在后面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心道谁不知道他们的主子眼里除了夫人一个女人之外,其她的女人在他眼里只有一个区别,活人或死人。

而她或许很快就会成为后者。

张力摇了摇头,竟敢打扫主子和夫人调情,命不久矣啊。

老板娘的步子越迈越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里的气氛会突然变得这么恐怖。

陆淮起阴鸷地笑了笑,他最近因为前线的事情心情十分恶劣,方才看到阿黎,这才变得缓和,偏偏这个女人出来破坏了他的兴致,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发挥他九千岁的恶名了,不如现在就把这家绸缎庄夷为平地,也让他的心情稍稍恢复一些。

正如此打算着,一个清秀的身形挡在了那女人的前面,并拿过了她手中的量尺,“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夫君还是由我来量比较好。”

陆淮起微微一愣,接着黑眸中的阴郁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醇郁醉人的光彩笑意。

一众手下连同那个老板娘都被这个干净温煦的笑容惊得怔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