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研的话落后,书房里一片死灰般的安静。

子研屏住呼吸悄悄的抬眸又看向殷离靳,殷离靳背对着他,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僵绷得直直的腰板来看,他也能猜测到他家国师现在的心情有多么阴郁可怕。

殷离靳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一个结果。他的贝齿将唇瓣咬得死死的,回头又去看子研,“你是说那个痴傻儿还是如往常那般痴傻?”

他问这话时语气虚弱而颤抖,一张脸在子研看来青白的有些恐怖。

子研突然有些不忍心再重复刚才的话。他将唇瓣咬了又咬,殷离靳等得极不耐烦,直接就又向他吼道,“快回答我,你这样不说话算怎么一回事?”

潋滟深沉的紫眸里射出逼迫的目光,子研这才硬着头皮,又重复得说了句,“国师,那人看着依旧如往常那般痴傻。并不像……被其他的魂魄附过的样子。”

明明在子研第一遍说这话时,殷离靳就已经将他说的每个字都听在耳畔里了。可他就是怀着不切实际的希翼。希翼着是他耳朵出问题了,听错话了。

可现实……

殷离靳整个人僵愣的保持着一个姿势,心头犹如万箭穿心了般。

为了这一次的法事,他足足准备了十六年。十六年啊,普通人能有几个十六年啊。

而他在这冗长的十六年里,到处收集做法事需要用到的器皿和仙草妙药。

十六年的蛰伏和等待,为的就是能彻底斩断她和陆淮起今生来世所有的缘分。让他和她重续所有的前缘旧梦。

现在法术一旦失败了,那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她或许真的已经先行一步去了九泉之下。

心头间有气血在剧烈的翻滚翻转,喉咙口一甜,他“噗”的一口吐出鲜血来。子研吓得赶紧上前去搀扶殷离靳。殷离靳顶着一张绝望的脸把子研推开。他自己踉踉跄跄的转身,一步步的走向书房案台处。

子研小声的安慰他,“国师,西梁国大公主殿下会不会托生到别的人身上去了?”

本是安慰殷离靳的一句话,却让殷离靳身子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他蓦然回头,紫色眼眸里满是煞气,“不可能的!孤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让她托生到其他人的身上去。”

“国师,您的法力,子研是信服的。不过您那天作法时,不是……不是有阿珂吗。阿珂那时会不会扰乱了您……”子研当然是不敢说他家国师法力不行才作法失败的。

既然怎么的都要找个人来背锅,那只有找阿珂来了。反正他也看阿珂挺不爽的。

就在子研心里打定主意准备继续添油加醋告阿珂状时,殷离靳脸上的神色一垮,高大的他也像是陡然间散了架,整个人直接的往地上一瘫坐。

子研心里搜罗了一圈,想开口继续安慰他家国师。

殷离靳坐在地上,紫色的眼眸里满是空落和迷茫。“子研,孤知道你刚才是想安慰孤,所以才说她的魂魄可能托生到别的人身上了。但你或许不知道……孤选的那个痴傻儿是和她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她的魂魄如果没有托生在那个痴傻儿身上,那就有两种可能。一种,孤的法术失败了。那么她就真真切切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孤以后不管再用什么方法都复活不了她了。可如果像你安慰的那般,她的魂魄托生在另外的人身上,呵呵……天下这么大,孤又彻底将她和陆淮起的缘分给了断了,芸芸众生中,孤可能又要花几年的时间才能找到她。到那时,她或许已经又嫁给别的男人,和那个男人有了孩子。那样就又重复了她和陆淮起的路子,孤又会成为那个后来的。”

殷离靳说了一大通,子研听得稀里糊涂的,还是不怎么明白。

“国师,您也不要想的那么悲观。说不定您再找到她时,她并没有和别的男人成亲生子。”那时您就有机会迎娶她为妻子了。

殷离靳虚弱的扯了扯嘴角,嘴角边扬起一抹苦涩而无奈的笑容。

“但也有可能……她真的已经先一步去就九泉之下了……”心境悲苦的他现在非常理解陆淮起的心境。

人们经常会用“这世上的人谁离开了谁都可以活下去”这话来安慰失爱之人。可简单的一句话又怎么能述尽失爱之人心里的悲苦和挣扎。

那种与爱人彻底剥离,以后要孤单的和整个俗世抗争的复杂心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和感同身受的。

殷离靳微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眼里迷离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