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灵儿今年刚满十六岁。

亭亭玉立,如夏日含苞欲放的荷花。

寨子里所有未婚男子视其为梦中女神,年轻已婚男子将她看作被宠爱的妹妹,而年长的苗人则待她如若己出,就是同龄的苗家少女们也用崇拜的眼神看她。

有朱灵儿在的寨子明显不一样。她不在的时候,寨子虽不至于了无生气,也有祭祀和歌唱,但总觉得缺少了活泼的气氛。

当她在傍晚走进寨门的一刹那,整个寨子都生动了起来,家家户户打开房门,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邀请她来自己家作客。

大概是因为在县城读书的原因,朱灵儿穿着跟山外汉人少女没什么两样的打扮,只是斜背着一个用七彩丝线绣着花鸟的苗家传统布挎包,这样的搭配显得休闲和俏皮。

她手提着一个尼龙口袋,里面装的满满的,早有一个年轻小伙上前讨好着替她接过尼龙袋,那尼龙袋颇沉,这小伙没有心理准备,差点脱手出洋相。

“灵阿妹,这装的是什么啊,这么沉。”小伙嚷道。

“就是买了五十斤小米,咱寨子里不是只有大米和糯米吗。听说这小米熬粥养胃,给我太叔公买的。”朱灵儿笑着道。

五十斤小米,她不管是一只手拎着还是两只手轮换,或者肩杠,走了这么远的山路,这绝不是普通人干的事。

朱灵儿一边走着,一边向两旁的寨民挥手致意,又不时地从挎包中掏出零食给小孩子们。

见钟魁站在路边微笑地看着她,朱灵儿礼貌地问道:“阿哥,我刚才就听说了,是燕京来的客人吧?那可是首都啊。”

“是啊,燕京来的。”钟魁点头。

“嗯,真想去燕京看看,那里一定有很多很高很高的大楼,还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朱灵儿的表情和语气略有些夸张。

“是啊,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不过,我倒是喜欢这里的清静。”钟魁道。

“大城市里也有很多坏人对吧?”朱灵儿突然说道。

钟魁不知道该如何接了,摸了摸自己鼻子:

“坏人毕竟是少数。我就是一个好人。这里也有坏人,我的一个同伴下落不明。”

朱灵儿认真地打量钟魁,诧异地说道:“你这人真是奇怪,身体内好像住着一个鬼。喂,你是个好鬼吗?”

钟魁目瞪口呆,蓦然想起自己魂穿这个世界,真是一个鬼。就是不知道这朱灵儿是无心,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我比较贪嘴,是个好吃鬼。”钟魁道。朱灵儿狐疑地点点头,她思维跳跃,放下这茬,迈着轻快地步子往自己家里走去,不忘回头笑道:

“好吃鬼,你来我家吃好吃的吧?我阿婆给我做了松茸鸡汤,很好吃的。”

“巧了,朱阿婆也邀请了我。”钟魁回道。

朱家寨至今还未通电,每家每户的用的都是当地一种松油灯。朱灵儿家的正中央燃起了两处火塘,既用来照明又顺便做饭,在这个季节的山区,气温比山外要低不少,把门窗敞开,倒也不太热。

其中一处铁制支架上正在熬汤,浓郁的香味令钟魁的嗅觉和味蕾极为敏感。

朱阿婆正在另一个火塘忙着准备一场宴会,另有几个妇人给她打下手。邀请而来的不仅有钟魁这个外人,还有寨子里的几个族老。

“灵丫头,我前些日子进山遇上了好大一条大蛇,晚上睡觉总觉得不舒服,老爱做梦,你给我瞧瞧是不是被蛇妖缠上了。”一个老者说道。

此时的朱灵儿已经换上了传统家居服饰,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除了一对银耳环,身上别无饰物,只是衣衫上绣着的龙凤和日月星辰图案十分精美。

清水芙蓉,正是形容她这样的年轻姑娘。

“七叔公,我来瞧瞧。”

朱灵儿煞有介事地给老者搭搭脉,翻翻老者的眼皮,又让他伸出舌头,然后说道,“没什么事,你受了惊吓,我给你抓点药就成,保管你两天后就可以睡个安稳觉。我再给你画个神符,把它贴在床头上,妖魔鬼怪不敢靠近。”

“嘿,那太好了。”老者咧着嘴笑,对朱灵儿的话完全信服。

钟魁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大致也能猜出来是个什么情形,这位高中女生不仅精通苗医,还具有某些在普通苗人看来很特别的能力,因为她用朱砂画符时,一屋子的族老都屏气凝神,生怕惊扰了她画符。

所谓神符,亦即道符,古代道家贤者认为这是一种天文,认为道符就是来源于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和风云雷电等等自然现象,符正是“道法自然”的具体体现。

道教尤其是正一派的符箓或符咒,则是一种以鬼神为信仰的法术,具有重则召神劾鬼、镇魔降妖的功效,轻则祈愿祝福消灾治病的作用。

在画符的时候,多仿篆体及虫书鸟迹的古文,笔画故作曲折盘纡如云气缭绕之状。运笔之前要意念专注,保持存思,收视反听,储气充足,笔端饱醮精气;运气之时要一气呵成,信笔扫去,毫无滞碍。

说来惭愧,这还是钟魁第一次见人画符。

与他交往密切的吕诚志,虽然博学多才,但他属全真龙门派道士,主修内丹大道之法,并不擅长正一派符箓外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