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市第二纺织厂位于该市西北角。

钟魁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第二纺织厂的职工家属区,原本应该很整齐的几排筒子楼被乱盖乱搭的低矮瓦房所包围着,巷子里不是乱停着一辆自行车,就是哪家摆在外面的蜂窝煤,地面污水横流,行走其间,不得不小心提防,以免中招。

钟魁等到天色黑了,才敲响某间房子的门。

门开了个缝,一个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问道:

“你找谁?”

“我叫钟魁,是崔永成叫我来找张胜利。”钟魁答道。

“我就是张胜利。”

那人面露惊讶之色,旋即冲着里屋喊道:“妈,我有事出去一会,晚点回来。”

里屋有人应了声。

那名叫张胜利的中年男子把门从外面锁了起来,示意钟魁跟着,自己则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

张胜利带着钟魁来到厂门口的夜市大排档,找了个地方坐下,问钟魁:

“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我吃过来的。”钟魁实话实说。

“老板,来两碗肉丝面。”张胜利也不矫情,吩咐老板道。

钟魁这才认真打量了张胜利一眼,这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但细瞅眉目,如果仔细打理一下,还是很耐看的。

“我没想到,老崔会把你叫来,看你这样子,还在读中学,初中吧?这不是开玩笑吗?”张胜利一边吃着面,一边埋怨道。

“是啊,他这个人有些不靠谱。”钟魁附和道,“我叫你张叔吧,你能告诉我他出什么事了?”

张胜利摆摆手道:“这事不能跟你说,吃完面,我送你到火车站,赶紧回去吧,不要掺合进来。”

“张叔,我可是你打电话叫来的,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你一碗面就将我打发了?”钟魁道,“至少你也要告诉我来龙去脉吧?”

“那你知道老崔以前是干嘛的吗?”张胜利反问。

“摸金呗!”钟魁道,“你也不用遮掩,他以前的事我都知道。”

张胜利尴尬一笑:“那这样就好了。你应当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大多还都有表面上的正经职业,我爸死后,我就顶我爸的班,在纺织厂当个工人,但每月挣那点工资还不够烟钱,我妈身体又不好,各方面急需钱用。我十年前偶然认识了老崔,是他领我进入这一行的。”

“看来他还是比较信任你的。”钟魁点头道。

“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这份恩情我永远记着。”张胜利道。

“咱说正事吧。”钟魁说道。

“行。我们认识十年,联系的其实并不多,大约半个月前,老崔突然找到我,他要做一次大买卖,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做这种事了,以后就会金盆洗手,做正经事业。他要我替他准备一些物资,包括炸药。”张胜利道。

“有没有跟你说具体事情。”钟魁问道,暗道锦毛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特性。

“他没有说,当时他身边跟着一个人,那个人我从没见过,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看上去很神秘,像是个活死人。等道别回到家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口袋里多了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和电话,并写着如果他十天之内没有再来找我,就让我打那个电话找你救他。”张胜利道,他抹了把嘴,面带狐疑之色,不明白锦毛鼠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寄托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

钟魁皱着眉头:“那他有没有给出线索,比如他要去哪?”

“没说!”张胜利摇头道,想了想又说,“我想应该是北邙山。因为他提到我们第一次认识时曾挖过的汉墓,还夸我那次表现不错,其实那次我们什么也没弄到,那座墓历史上被光顾太多次了,那时我是个新手,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表现好呢?”

“你的意思是,他这是暗示他要去的地方,离那座汉墓不远?”钟魁问道。

张胜利用沉默表示同意,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地图,上面标识了大致地点。

见钟魁收下地图,张胜利说道:

“小兄弟,依我看你不要去冒这个险。要早知道老崔要找的还是个初中生,我根本就不会给你打电话。”

“没关系,你既然将地图都交给我了,自然是希望他能活着回来,是吧?”

“是!”张胜利觉得脸上发烧,虽然也在盗墓这个地下圈子里混,但他胆子还是比较小,所以一直混个温饱而已。

生在苏杭,葬在北邙。

北邙在洛河市北,西接秦岭余脉,为崤山支脉,北际大河,因为地势高阜,土质细密,渗水率低,周围河流潺潺,是理想的营茔之所。

自古以来,这里便是帝王将相王公贵族争相归葬的理想之地,这里古墓之多,分布之密,堪称华夏之最。

白乐天有诗云:何事不随东洛水,谁家又葬北邙山?

不过,这里也是盗墓者的圣地。汉末董卓是始作俑者,他趁丧乱之际,大规模的掘发新陵旧冢,获取大量珍宝,而曹操更是为了弥补军费的不同,设置机构与官员,专司刨坟挖金,正是“摸金校尉”的溯源,可谓空前绝后。

近代军阀混战,外国人也趁机加入进来盗掘,许多珍贵文物因此流失海外,令人扼腕叹息。由此,当地人对外地来的陌生人很是警觉,因为那些打着各种名义走村串户的文物贩子和盗墓贼实在太多了。

钟魁一身学生运动装,背着书包,行走在原野中,当地人见他年纪不大,完全是初中生的模样,人畜无害,任谁都不会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