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深山里,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密林里,钟魁如一头豹子,快速地穿插腾挪着,敏捷地跃起,高高地跃过倒伏在地上的大树,落在林中溪流中露出的顽石上,然后如蜻蜓点水一般,脚踩着石尖,轻盈而又飞快地过了小溪。

堤岸很高,钟魁稍一提气,不见他有太多的动作,身子直直地沿着岸石往上,一只山猫正在那里静守着另一侧的猎物,它来不及躲藏,被钟魁故意踩着了尾巴,然后嘶呀着一溜烟向林中逃去。

正奔驰中,一条粗大的树藤拦在面前。

钟魁顺着奔势,双手抓住藤条,将那藤条当作单扛,做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凌空跃到了一颗巨石之上,那石头表面上生长着光滑的绿色苔藓,他的双脚却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那里。

巨石下面有个洞窟,一只母狼正护着自己的崽子,锐目紧张地盯着钟魁这个不速之客,喉咙里发出呜呜地的威胁声,希望吓跑这个别样的人类。

钟魁瞥了一眼母狼,猛提一口真气,身子如一只升腾的猛禽,滑翔着越过下面高度落差起码有数十米的山崖,在半空中,他甚至还有睱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头发。

该剪头发了。

落地却是无声,仿佛一片羽毛。

这片人迹罕至的山谷间,上午的雾气刚开始散去,人立在当中,如身处瑶琳仙境。

已经升到半空中的骄阳,给那祼露在云海雾海之中的山林,镀上了一层金色。

山风呼呼地刮着,给这夏日里带来丝丝凉意。

钟魁正在欣赏着眼前美景,蓦地,云雾中一声轻微的声响快速地传过来。

那声响极细微,极好地隐藏在大自然的背景声中,风的呼呼声,水的潺潺声,鸟的欢鸣声,还有野兽的低吼声,全部混和在一起,细微难辨。

已经修行至凝气三重天境界的钟魁,耳聪目明,听觉远超常人,对危险更是有着惊人的敏锐直觉。

钟魁虽稍感惊讶,但动作不慢,迅速地判断出威胁的方向和大小,身体稍稍移动,就避开那来袭的黑点。

师兄不仅教给他强大的功法和高明的武技,还有丰富的经验,永远保持警惕和防备,永远力争用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好的结果,所以他只是堪堪躲过那来袭的黑点,而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对未知的判断上。

袭来的是一块黑色的鹅卵石,质地坚硬的鹅卵石,或许它原本是落在激流中的一块巨石,岁月的冲刷让它留下最后也是最坚硬的一小块。

鹅卵石最终击中了一株松树的树干,甚至将那胳膊粗的松树树干直接击断,木屑飞溅,余威不减,然后深深地嵌入另一株大松树的树干里。

栖息在树梢的一只乌鸦,受惊地发出一阵呱呱的怪叫声,飞块地逃离这片蕴含着无穷危险之地。

好强的力量。

钟魁来不及感叹,因为一道白色的身影紧随着那颗鹅卵石杀到了跟前。

钟魁身子还没有转过来,时间也容不得他从容转身,他原地就跃了起来,不退反进,身子在半空中折起来,然后,双腿在半空中连续踢出,编织一道严密的腿影。

如果让那谭燕或者谭北川看到,一定会说这是山寨版的谭腿,但论起威力,却是比谭燕施展起来威力大十倍不止,比谭北川全盛之时施展的谭氏腿法,虽然力量或许有些许不足,但更加精妙,兼有一种浩荡之势。

取其形而聚其神,实质上却包含着钟魁对真气的理解已经达到相当高的层次,只是借用谭氏的腿法罢了。

修行者虽也重视招式,但招式或者武技在修行者看来,不过是技巧而已,功法才是实质和根本。

就好比一辆超级赛车,低风阻高稳定性的外形气动设计固然重要,车手的车技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它必须要有一颗强大的动力之心,否则就是小马拉大车,再高明的赛车手也无法开出风驰电掣的感觉。

“咦?”

来袭白衣人发出一丝惊讶之声,及时收回了攻出的拳头,改拳为掌,准确的是刀法,以掌为刀,看似轻轻地往钟魁踢来的左腿拍去。

来人正是令狐易。

钟魁心知这手刀的厉害,明知道师兄手刀的力量不会太大,以免令自己断腿当场,但也知道要是被这一手刀拍上,自己这腿要疼上好几天。

钟魁虽人在半空中,仍然快速地改变身形,连续地踢出腿影,围着令狐易转着圈子,瞅个空但攻向令狐易任何一个部位。

令狐易只守不攻,似乎想要看清这路腿法的来路,十余波攻势之后,他只是轻轻一挥手。

虽然他手根本就没有接触到钟魁身上任何一个部位,但钟魁却感到一股磅礴的,似是来自天地之间的自然之力,又或是来自古往今来的永恒之力,令他望洋兴叹,毫无招架之力。

他甚至为了卸去这股难以形容的力量,不得不迅速后撤,连续撞断了三棵松树,身形堪堪稳住,但气血仍在翻腾不止。

好强大的力量,好神奇的力量。

但钟魁相信这不过是师兄一成的力量而已,而且这远不是全盛时期的师兄的实力。

“这腿法不错,颇有新意,你自己想的?”令狐易问道。

钟魁经常有些奇思妙想,其实是中了功夫电影的毒,所以他才有这么一问。令狐易也不是那种拘泥于招式技巧的人,他更欣赏临阵对敌时的随机应变。

“不是的,师兄,我昨天天亮前,在镇上遇到一对姓谭的祖孙……”钟魁便如实地交待如何遇到谭氏祖孙的事。

“太行谭氏?”令狐易疑惑道,“我以前倒是遇到过不少以腿法著称的修者,这腿法倒是与昔年的‘铁腿郎君’的绝技有些相似。此人也姓谭,单名一个兴字,当年曾在黄巢帐下效力,颇有令名,听说是曾经做过先锋将军的人物。”

“那‘玄阴功’是怎么回事?师兄听说过吗?”钟魁问道。

“‘玄阴功’只是一种很一般的功法而已,远远比不上你的龙象伏魔功,”令狐易语气相当不屑,“当时修行此功法的门派,叫做‘太玄’,此派弟子众多,其中有男有女,我从没听说过玄阴功一定要拥有元阴体质的女子修习。如果那‘铁腿郎君’谭兴真是这谭氏腿法开创者,那就更奇怪了,因为他是个男子!”

“哦,对了,那谭百川说这功法残破,并不完整。”钟魁想了想道,“或许因为它不完整,所以才会对修习者的体质有严苛要求。”

“或许是吧。”令狐易点点头,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又道,“如此看来,当今也存在修行,师弟你或许可以试着接触此人。只是你修行日浅,事事当三思而后行,神功未至大成,千万不可鲁莽。”

“是,师兄。”钟魁应道,“那谭百川看上去还算赤诚,他沉疴在身,依我看他恐怕撑不了几年,我答应他,请师兄为他把把脉。”

“多事!”令狐易瞪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反对。

钟魁又随师兄回到隐居洞窟,继续修行,直到日落时分,钟魁才带着满身疲惫,告辞而去。

因为早上钟魁一通忽悠,到了傍晚时,全村家家都在议论成立农业公司的事情。

以前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如何发家致富,但小农经济条件下,没有强有力的组织和适当的计划、方法,只能是各过各的,各想各的招。

有的人去城里打工,挣点力气钱。有的人想多养一头猪,养了一年,也不过换几百钱而已。

不过钟魁现在管不上这些,只能出点主意。

天很快黑了下来,钟守权和李青夫妻俩终于回来了。

他们这辈子从一次奢侈了一把,直接从省城坐出租车到丁官镇,这还是因为兜里的巨款安全,才舍得这样。

然后,夫妻二人从丁官镇步行回家,还带着从省城大采购回来的大包小包。回到村里,正好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没人注意到他们。

钟魁感觉他们像是在搞地下工作,偷偷摸摸的。看着爹娘兴奋的神色,钟魁问道:

“爹,换了多少?”

钟守权伸出五个手指,当然是五万块。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李青却是将大包小包全部打开,将一件又一件新买的衣服往钟魁身上套。